潘璋、蒋钦抬头一看,只见糜芳不知何时,竟独自一人出现在了城门楼之上!
他未着甲胄,只穿着一身沾满血污的太守官袍,手持长剑,傲然而立。
指着城下的蒋钦、潘璋二人,唾沫横飞,骂得毫不留情!
“蒋钦!潘璋!尔等枉称江东名将,行事却只知效那鸡鸣狗盗之徒!白衣渡江,偷袭盟友,此乃无信!兵临城下,畏缩不前,此乃无胆!”
他越骂越起劲,将毕生所学的骂人词汇尽数倾泻:“背主之贼!无义之徒!汝主孙权,碧眼小儿,紫髯鼠辈!”
“只敢行此龌龊勾当,安敢与我主汉中王争雄天下?我呸!”
“尔等不是要取我糜芳性命吗?来啊!城门已开,城头无人!我就站在此处,尔等可敢上来与我一战?”
“若不敢,速速滚回江东,抱着孙权的腿哭诉去吧!”
糜芳想的简单。
反正今日之死逃不过,不如就骂他娘的一个爽快拉倒。
就可惜,不知史书上会不会如实来写。
糜芳眼下心态放平,竟是还有功夫思量这等事情。
…
却说糜芳这骂声,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,隔着空旷的城墙扇在蒋钦和潘璋脸上。
尤其是潘璋,气得额角青筋暴跳,络腮胡须都根根翘起,哇呀呀暴叫一声,就要不管不顾地催马冲杀进去:“狗贼!我誓杀汝!”
“文圭!冷静!”
蒋钦脸色也是铁青,但他死死按住潘璋的马头,眼神锐利如鹰,紧盯着城头那状若疯狂、肆意辱骂的糜芳,低喝道:“此乃激将法!他越是如此,越证明其中有诈!他定是盼着你我怒而进城,落入其圈套!小不忍则乱大谋!”
潘璋胸膛剧烈起伏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但看着蒋钦那笃定而谨慎的眼神,再回想方才空城的诡异,他强行压下了冲天的怒火,从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:“糜芳!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!”
城头上,糜芳骂得口干舌燥,见城下东吴大军虽然骚动,却依旧按兵不动,尤其是那蒋钦,一副“我已看穿你”的沉稳模样,他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。
这帮家伙,怎么这么能忍?
我都骂到他们祖宗十八代了,还不冲上来砍我?
这等死的感觉,真是不舒服啊!
他原本指望激怒对方,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就脾气火爆的潘璋,让他不顾一切冲上来给自己个痛快。
现在看来,这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。
无奈之下,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,用尽最后的气力,发出更加不堪入耳的辱骂,只求能有一支冷箭,或者某个被骂昏头的东吴将领按捺不住,上来结束这一切。
然而,回应他的,只有蒋钦越发冰冷谨慎的目光,和东吴大军更加稳固的阵型。
得!
眼瞅这是要稳扎稳打了。
糜芳见状,索性也不骂了,反正这江东人,总归会杀进来的。
就在糜芳骂得没劲,城下蒋钦、潘璋疑心重重却又被激得杀意沸腾之际,几名先行入城探查的斥候飞马回报:“报——将军!城内…城内并未发现大队伏兵!仅有…仅有数十老弱残兵,簇拥着那糜芳在城门楼上!”
“什么?”蒋钦和潘璋同时一愣。
没有埋伏?
这怎么可能?
那糜芳在此空骂半日,是失心疯了不成?
虽然心中仍有万千疑惑,但这实实在在的消息,如同卸下了最后的枷锁。
尤其是潘璋,被糜芳辱骂积攒的怒火与昨日受挫的憋屈瞬间爆发!
“狗贼!竟敢虚张声势,戏耍于我!今日必取你狗头!”潘璋再不尤豫,长刀向前狠狠一挥,“全军听令!杀入城中,生擒糜芳!”
“咚!咚!咚!”
江东战鼓再次雷动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、猛烈!
蓄势已久的东吴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流,发出震天的喊杀声,朝着洞开的公安城门汹涌而去!
蒋钦虽觉此事仍透着一丝古怪,但眼见为实,也只得压下疑虑,催动大军压上,务求一举功成!
糜芳看着城下如同黑色潮水般再次涌来的东吴兵马,尤其是冲杀在最前方、状若疯虎、目光死死锁定自己的潘璋,糜芳心中非但没有恐惧,反而升起一种异样的平静,甚至带着几分期待。
“来了,总算来了。”
“这次总该没问题了吧?”
他甚至冒出一个念头:要不,直接从这里跳下去?
一了百了,瞬间就能解脱,去享受那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。
但这个念头刚升起,就被他猛地掐灭,背后惊出一层冷汗。
不行!
绝对不行!
老神仙说过,自杀下辈子啥都没了!
这要是跳下去,性质难说得很,万一被判定是自杀,那可就前功尽弃,血亏到底了!
糜芳紧紧抓住冰冷的垛口,强迫自己站稳。
“不能跳!”
“得让他们杀上来!”
“或者…激怒他们,放箭射死我也行!”
糜芳心里一阵七想八想,实在也是面对这涌涌而来的敌军,是多少有些紧张的了。
于是为了分散注意,糜芳不得不又开始思量之后的美好生活起来
“这下辈子的荣华富贵……到底能有多富贵?”
“老神仙也没说个准数啊。”
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。
“是世界首富?拥有花不完的钱,买游艇,买岛屿,天天山珍海味?”
“还是顶级权贵?跺跺脚地球都要抖三抖?”
“又或者是…那种什么都不用干,就有无数人伺候,每天睡到自然醒,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神仙日子?”
这种胡思乱想之下,糜芳就不紧张了。
再说,不管是什么富贵日子,反正肯定比现在这个被关羽骂、被东吴砍、随时可能玩完的倒楣太守强一万倍!
这念头一起,他看向城下汹涌而来的敌军目光,都少了几分决绝,多了几分…热切?
“快点!再快点!”
“你们这些江东好汉,赶紧上来成全我啊!”
“我的游艇,我的岛屿,我的躺平人生,可就全然指望你们了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