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睁眼，紫金光从瞳孔深处退去，如潮水归海。他站起身，粗布麻衣下肌肉绷紧又松弛，体内灵气奔涌却不喧嚣，凝气九重的境界已彻底稳固。脚下石台裂痕蔓延，蛛网般爬向四面八方，每一步踏出，地面都微微震颤，仿佛承受不住这具身躯中蕴藏的力量。
他没有回头，但背后的混沌虚影早已隐没，三寸虚空再无异样。那本《混沌本源诀》静静躺在掌心，封面斑驳，血字依旧：“若你看见这行字，说明我已经死了两次。”楚寒指尖拂过字迹，未停留，将古籍收入袖中。
信道尽头有风涌来，带着铁锈与焦土的气息。他知道，秘境出口就在前方。
楚天雄瘫坐在残垣断壁之间，右臂扭曲成怪异角度，肩头血肉翻卷，脸色惨白如纸。他喘着粗气，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。不远处，族老拄着拐杖，颤斗的手捧着一枚青铜令符，额角冷汗直流。
“楚寒。”族老声音沙哑，“族比三十场连胜，破幻阵，斩宿敌，得传承……即日起，楚寒为我楚家新任少主！”
话音落下，秘境入口处一片死寂。
那些曾当众讥笑他“废脉蝼蚁”的执事低下了头。曾经踢他入泥坑的护卫跪在地上，额头抵地。人群中有不甘，有惊惧，也有悄然熄灭的野心火焰。
楚寒站在原地，未应声，也未前，他只是轻轻点头。
那一瞬，所有人脊背发凉。
不是因为威压外放，而是因为他太安静了。象一柄收进鞘中的剑，锋芒内敛，却让人心知，利刃出鞘之时，必见血！
楚天雄喉咙里滚出一声笑，嘶哑难听。
“呵……废物……”楚天雄抬起左手，掌心紧握一块染血玉符，裂痕纵横，“别以为这就完了？命晶诅咒一旦激活，活不过月圆之夜……你连尸体都不会留下。”
玉符表面浮现出暗红纹路，象是干涸的血河，正缓缓流动。一股阴寒气息自其掌心扩散，空气中弥漫开腐朽的味道。
楚寒终于将目光，移至楚天雄所在的方向，目光平静，他没有愤怒，也没有轻篾，就象看一块即将风化的石头。
他抬起右手，食指轻点眉心处，一道紫金光芒闪过，快得几乎无法捕捉。
那是上一战斩碎幻阵血晶时留下的因果烙印，早已埋入经脉深处，只待引动。
楚天雄猛然瞪眼，瞳孔骤缩。
“呃——！”
楚天雄张嘴，却发不出完整音节。七窍之中渗出血丝，起初缓慢，随即如泉涌出。手中玉符剧烈震颤，裂痕瞬间扩大，咔嚓一声，炸成粉末。
黑烟腾起，扭曲成一张人脸，发出无声尖啸，转瞬消散。
楚天雄身体抽搐，四肢僵直，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。他想说话，只能发出咯咯声响，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。最终，头一歪，重重砸在焦石之上，再不动弹。
死相极尽凄厉，族老后退半步，拐杖撞上岩壁，发出清脆响声。周围众人摒息，无人敢上前查验尸首。
楚寒依旧站着，指尖那点紫金光也已隐去。
他并没有上前，也没有多看一眼楚天雄的尸体。系统无声运转，此刻杀意等级由黄转灰，代表外界威胁解除。但他知道，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这里。
楚寒低头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。
掌心处有一道细小裂痕，是之前强行压制混沌虚影时反噬所致。伤口不深，却迟迟未愈，边缘泛着淡淡黑气。他用拇指抹去血迹，动作平淡，仿佛只是擦掉一粒尘埃。
远处夜空悬挂一轮残月，银光洒在秘境出口的石阶上。
风停了，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一刻静止。
腰间断剑微微嗡鸣，象是感应到了什么，楚寒抬头望向天空，眸光微闪。
那不是归属的召唤，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牵引。他能感觉到，在极远的地方，有一道门正在缓缓开启，而他，正是那把钥匙。
但他现在还不能动。
秘境深处仍有禁制未解，血脉封印也未完全破除。《混沌本源诀》只融了首篇心法，后续篇章仍在沉睡。他的身体虽已达凝气九重巅峰，可经脉中仍残留着前世封印的痕迹，像锈蚀的锁链，缠绕在五脏六腑之间。
他需要时间，也需要一场彻底的蜕变。
族老小心翼翼上前一步，声音发颤：“少主……家族大殿已备好庆功宴，是否……移步？”
楚寒一边摇头，随即一边说道：
“我不走。”
三个字，语气平缓，却无人敢反驳。
族老嘴唇动了动，终究没再开口，默默退到人群后方。有人想劝，被旁人拉住袖子。这一刻，他们终于明白，这个少年不再是任人践踏的弃子，也不是靠运气赢下族比的黑马。
楚寒是楚家百年来，第一个以废脉之躯登顶少主之位的人，更是亲手斩碎幻阵、镇压宿敌的存在。
他不需要宴会，不需要欢呼，甚至不需要认可。
他只需要一个，不会被打扰的闭关之地。
楚寒转身，背对出口，面向秘境深处尚未塌陷的信道。
那里漆黑一片，仿佛通往地底深渊。但他能感知到，有一股微弱的波动在召唤他，来自更古老的年代，来自他自己写下的文本。
楚寒迈步前行，脚步沉稳，每一步落下，地面裂痕便延伸一分。粗布麻衣随步伐摆动，左眉骨疤痕隐隐发热，似有符文欲破皮而出。
信道两侧岩壁开始剥落，露出刻满符文的原始石层。那些文本古老而陌生，却又让他感到熟悉。他不用看就知道，那是《混沌本源诀》的残章，是他前世亲手刻下的禁术片段。
楚寒继续走，体内《九转玄冥诀》自动运转，将战斗中吸收的残意沉淀入经脉最深处。那些被击败者的武道烙印，此刻化作养分，滋养着他即将重塑的躯体。
他知道，接下来的日子，将是一场与自身的战争。
要让这具身体真正承载起混沌之主的身份，就必须经历一次全身重塑。经脉要重铸，骨骼要淬炼，甚至连心跳节奏都要调整至契合天地共振的频率。
这不是突破，是涅盘。
当他走到信道尽头时，这才停下脚步。
面前是一块半埋于地下的残碑，上面刻着两个字：楚寒。
字迹已被岁月磨平大半，但仍能看出笔锋凌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。
他蹲下身，伸手拂去碑面积灰。
指尖触碰到石面的刹那，手腕内侧那道断裂锁链状符号猛然发烫，与眉心疤痕同时灼烧起来。
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：
一座万丈高台，雷云翻滚，一名白衣男子立于天穹之下，手持玉简，一字一句写下《混沌本源诀》开篇。
这名白衣男子不是别人，正是楚寒他自己。
楚寒闭眼，深吸一口气，再次睁眼时，眸中已无波澜。
他盘膝坐下，双掌交叠置于丹田前，开始引导体内灵气逆冲十二正经。黑金二色气流自七窍溢出，在周身形成旋涡，缓缓旋转。
信道顶部开始掉落碎石，地面龟裂加剧。
但他不动，象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，表面寂静，内里却蕴酿着毁天灭地的力量。
腰间断剑的嗡鸣越来越强，剑柄上的血迹开始融化，顺着金属纹理缓缓流淌，滴落在残碑之上。
第一滴，落在“楚”字偏旁，第二滴，滑过“寒”字末笔，第三滴，正要坠入裂缝时……
剑身突然剧烈震颤，嗡的一声，自行脱手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