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脚步没有停，沼泽深处的黑雾翻涌得越来越急，象有东西在下面挣扎着要破土而出。他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，血珠顺着骼膊滑到指尖，滴落在腐泥里，发出轻微的“嗤”声，腾起一缕灰烟。
楚寒没有去擦，左手按住斩天剑柄，指腹蹭过剑脊上那道陈年刻痕。这把断剑认主不认鞘，这些年一直挂在腰间，象一块废铁，可每当靠近邪祟之物，它就会微微发烫。此刻，剑身已热得几乎灼手。
前方地面塌陷成一个巨大漏斗，边缘布满扭曲的枯骨，层层叠叠堆成一座残破祭坛。中央悬着一颗黑色晶石，拳头大小，表面爬满幽冥殿符文，一道道暗红纹路如活虫般缓缓蠕动。空气中有种熟悉的腥气，和密室血池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楚寒微微眯了下眼，他蹲下身，从泥中抠出一块碎骨，上面刻着半个“楚”字族纹。
“拿我家人炼阵？”他低笑一声，“胃口倒是不小。”
楚寒刚站起身时，掌心燃起一簇紫焰，轮回焰初成，火苗不大，却让四周毒雾退避三尺。他一步步走向祭坛，每踏一步，脚下枯骨便寸寸化粉。
幻象弥漫而来，无数楚家族人跪伏在地，胸口被剖开，心脏剜出，嵌入晶石。有人哭喊，有人求饶，画面最后定格在他母亲倒下的瞬间，那一刀，和今夜阎无血用的权杖，是同一种力道。
楚寒的眼神，没有任何变化。
他盘膝坐下，将斩天剑横于膝前，左手掌心贴住剑柄，轮回焰顺着金属蔓延，缠上黑色晶石。
紫焰所至，符文开始崩解。
一道、两道……七道、八道，晶石剧烈震颤，黑光暴涨，第九道主符文却迟迟不散，反而渗出一滴漆黑液体，在空中凝而不落。
楚寒不动，他知道，这很有可能是陷阱。
强行破除会引爆毒瘴，方圆百里生灵皆化脓水。他改用剑意牵引，以斩天剑为引，将轮回焰分成细丝，一点点剥离符文根系。就象剥蛇皮，不能快，不能狠，得顺着它的纹路走。
第十道符文崩碎，第十一道，最后一道主符文终于松动，裂开蛛网般的缝隙，就在即将消散的刹那。
晶石爆开一道黑缝，虚空撕裂，一道苍老身影浮现。黑袍遮面，仅露一双眼睛，深不见底，象是两口枯井通向黄泉。
楚寒抬头，斩天剑缓缓抬起，剑尖直指虚影咽喉。
“小虫子。”声音沙哑如磨刀石，“你活不过今晚。”
楚寒冷笑：“这话留给你自己吧！”
“你以为毁了几具血傀，就能断我根基？”虚影抬手，黑雾聚成手指，遥遥点向楚寒眉心，“这毒瘴，不过是饵。”
“真正的局，早在你出生前就布好了。”
楚寒不答，轮回焰猛然暴涨，最后一道符文应声而灭。
晶石剧烈震颤，黑光溃散，虚影却在这一刻笑了。
“那就尝尝这个。”
他袖袍一挥，那滴悬在空中的黑色毒液骤然射出，快得连残影都未留下。
楚寒只觉肩头一凉，低头看去，毒液已穿透皮肉，皮肤迅速发黑、龟裂，裂纹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。一股寒意顺经脉直冲心脏，耳边忽然响起母亲临终的喘息，还有楚玉被铁链贯穿时的呜咽。
楚寒咬牙，体内残存的武道残意立刻集结，在左肩形成一道屏障。轮回焰逆流而上，与毒液在经脉中对冲，火与黑液交界处发出“滋滋”声响，象是烧红的铁浸入冰水。
痛感瞬间传遍全身，这不是皮肉之痛，而是每一根骨头都在被碾碎重组。
但楚寒依旧没动，斩天剑仍稳稳立在膝前，剑身嗡鸣不止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。
系统杀意沸腾，不是警告，是反馈，说明敌人足够致命。
楚寒盯着那即将消散的虚影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：“你想让我死？那就别躲。”
虚影嘴角微扬，身形开始淡去。
“你会来找我的。”
楚寒补了一句，“我不急。”
话音落下，肩头毒素虽被压制，却仍未清除。它象一颗种子，埋在经脉深处，缓慢生长。每一次心跳，都带来一阵刺痛。
他没有追击，也没有撤离，而是就地盘坐，斩天剑插于身前，双手复在剑柄上，闭目凝神。
远处黑雾翻滚得更加剧烈，祭坛下方传来细微震动，象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苏醒。
楚寒右手指节，微微收紧。
剑柄上有血，是他肩头流出的，顺着手臂滑落，一滴滴砸在泥里，又被不断涌来的毒雾吞噬。
他能感觉到，那毒液在动，正一点一点，往心脏爬。
轮回焰在经脉中游走，象一盏风中残烛，随时可能熄灭。
但他知道，只要剑还在手里，火就不会灭。
风卷起他腰间的断剑穗，扫过眉骨疤痕。
那道疤，是幼年时被族老用戒尺劈开的。
可现在，它又开始渗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