毒瘴翻涌的刹那,石台边缘裂纹蔓延,地脉深处传来沉闷轰鸣。
楚寒左脚死死钉在断裂岩层上,紫金火焰顺着古老符文疾驰而出,如蛛网般向三才噬灵阵的节点爆射而去。
三大护法齐声怒吼,手中玉符光芒暴涨,黑雾凝成锁链试图压制地脉反扑。
可那火焰并非寻常灵焰,每一缕都裹挟着千百场死战残意,所过之处,阵纹寸断,抽取之力骤然逆转。
就在这一瞬,一道银光自毒瘴外围破雾而来。
墨白踏足石台边缘,双目锁定战局中心。
他本欲擒拿楚寒带回天剑宗问罪,此人持婚书入北荒,身份存疑,更以诡异手段折辱执法官,动摇宗门威严。
然而,可眼前这一幕景象,让他脚步顿住。
楚寒肩插黑针,左腿骨裂处血肉翻卷,嘴角不断溢出带着火屑的血沫,却仍大笑着挥动断剑。
每一次劈斩,都有无形战意自经脉炸开,与紫金火焰融合成刃,硬生生将护法逼退。
这不是修炼,是用命在喂养战斗。
墨白背负的三柄重剑中,最外侧那柄“霜寒”突然剧烈震颤。
剑鞘发出刺耳摩擦声,仿佛内部有活物挣扎欲出。
他心头一凛,运转剑气压下异动。可就在楚寒高举断剑、紫金剑罡撕裂苍穹的瞬间……
咔——!
“霜寒”自行弹出半寸,剑尖微垂,竟对着楚寒手中残刃方向轻颤不止,如同臣服。
墨白体内剑气猛然紊乱,经脉如遭雷击。
他跟跄后退半步,右手本能按向剑柄,却发现神魂与本命剑的联系正在动摇。
这柄陪他七年、饮尽天才之血的剑,此刻竟不认主了?
“不可能……”墨白咬牙低语,“我以纯粹剑意登临外门第一,苦修三千日夜,斩落十九位内门弟子……你不过是个被封印血脉的废物,凭什么?”
话音未落,第三名护法捏碎玉符,三才噬灵阵再度成型,比先前更加凝实。
黑雾化作巨网,直扑楚寒天灵盖。
楚寒怒吼一声,体内残意如洪流奔涌,紫金火焰倒卷苍穹。
就在这时,轰——!
“霜寒”轰然离鞘,化作一道银光直射战场中央。
不是攻击,它悬停在楚寒背后三尺,剑柄朝前,剑尖轻颤,静静漂浮,仿佛等待执掌。
墨白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。
脑海中画面疯狂闪回:
墨白少年时被长老讥讽“天赋不足”,仍每日挥剑三千次直至昏厥。
第一次击败内门天才,全场哗然中他站在擂台中央,以为那就是巅峰。
执法堂前质问楚寒,不屑于一张婚书定乾坤……
可现在呢,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的少年,在归墟境强者围杀下越战越强,每受一创,战意愈炽。
他的力量不在境界,不在功法,而在一次次濒死搏杀中吞噬对手武道残意,将生死本身炼成阶梯。
这不是武道,这是逆天。
“这就是……真正的剑道吗?!”墨白嘶吼出声,声音撕裂毒瘴。
墨白伸手欲召回“霜寒”,可指尖触及剑身刹那,一股反震之力将他掀飞。
本命剑鸣响如哀歌,竟不愿回归。
他道基震荡,若强行夺回,轻则修为停滞,重则剑脉崩毁,终生再难寸进。
墨白抬头望着那柄悬浮的剑,又看向战场中央拄剑而立的楚寒。
那人正与三大护法对峙,断剑斜指地面,紫金火焰缠绕剑身,象一条随时准备扑杀的龙。
墨白忽然笑了,笑声低哑,带着血腥味。
他曾以为剑就是力量,力量即正义。
可此刻他明白,自己追逐的不过是规则内的巅峰,而楚寒走的,是一条打破规则的路。
而他墨白的剑,认出了更高的道。
楚寒察觉异动,缓缓回首,目光扫过跪地的墨白,又落在悬浮的“霜寒”上。
他没有贪图此剑,反而抬手一推,将剑送回墨白面前,沉声道:“你的剑,不该向任何人低头,包括我。”
墨白伸手欲接,指尖触剑瞬间,识海炸开无数画面:
墨白在宗门比试中击败天才弟子的骄傲,执法堂前质疑楚寒婚书的不屑,再到此刻亲眼所见的逆命之战。
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局限。
下意识松手,任由“霜寒”落地,剑尖插入石缝,静静伫立。
他俯身叩首,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岩面上,声音沙哑却清淅:“我墨白……今日方知何为剑。”
毒瘴深处,三大护法已重新站稳阵脚。
骨杖护法满脸血污,狞笑盯着楚寒:“你以为唤醒地脉就能翻盘?此阵本就借毒河阴煞为引,你不过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!”
断臂护法冷笑补全:“等我们抽干你最后一丝灵力,那块残片自然归我们所有。”
第三人摇动怨魂铃,铃声未响,楚寒耳膜已渗出血线。
三才噬灵阵再度激活,黑雾比之前浓烈数倍,隐隐有百万怨魂虚影在其中咆哮。
楚寒抹去嘴角血迹,冷笑:“你们说完了?”
他抬起右脚,狠狠踩向另一处符文节点。
整座石台剧烈晃动,底下毒河彻底沸腾,墨绿色液体喷涌而起,化作数十道腐蚀巨柱冲天而起。
紫金火焰借势蔓延,瞬间点燃三处阵眼。
护法齐声怒吼,阵法出现短暂紊乱。
楚寒抓住时机,左手猛然拍向青铜残片。
残片嗡鸣,文本再次浮现:“断刃归源,手札将启。寻南宫玥,解剑中秘。”
楚寒眼神一闪,是南宫玥,那个在噬魂渊底被他救下的炼器师?
念头未落,三大护法已联手催动大阵。
黑雾凝聚成一只巨掌,五指化钩,直抓楚寒胸口。
楚寒横剑格挡,却被巨力轰得连退七步,每一步都在石台上留下带血脚印。
左腿旧伤彻底撕裂,骨骼刺破皮肉,他喘息粗重,双臂颤斗,可握剑的手依旧稳定,紫金火焰在他瞳孔深处燃烧。
墨白仍跪于毒瘴边缘,看着楚寒一次次被击退,又一次次站起。那人身上伤口越来越多,战意却越来越盛,仿佛疼痛才是他真正的养料。
“他不是在战斗……”墨白喃喃,“这是在找死!”
话音刚落,楚寒突然仰头长啸,这不是痛苦,而是兴奋。
体内残意全数涌入断剑,经脉中奔涌的不再是灵气,而是纯粹的战意洪流。
紫金火焰颜色加深,近乎黑紫,所过之处,护法布下的黑雾寸寸崩解。
三大护法,脸色剧变。
“快!全力催动!”骨杖护法嘶吼。
巨掌再度压下,速度更快,力量更强。
楚寒不退反进,一步踏出,脚下石台炸裂。
第二步,左腿拖行血路,却快如鬼魅。
第三步,断剑高举,剑尖对准巨掌内核。
“你们……”楚寒声音低哑,“是不是忘了……”
然而,剑罡却蓄至顶点。
“我从来不怕死?”
轰——!!!
紫金剑罡冲霄而起,正面撞上怨灵巨掌。
两者相触,没有爆炸,只有一声清脆的“咔嚓”,象是琉璃破碎。
巨掌崩解,黑雾四散,三名护法齐齐吐血倒飞。
楚寒拄剑而立,全身浴血,气息起伏剧烈,可眼神依旧清醒。
他低头看了眼仍在发光的青铜残片,又望向断剑崩口处那滴未落的暗金血珠。
他知道,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,毒河深处,新的震动正在蕴酿。
墨白跪坐原地,望着那道染血的身影,忽然开口:“你到底……想走到哪一步?”
楚寒没回头,只是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断剑,剑身嗡鸣,仿佛似在回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