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到那个“可”字之后,郑小河的心定了下来,但她的脚步反而迈地更小心了。
她没有急着去找苏曼珍,还是象往常不紧不慢地打理着理发店,只是暗中开始做准备。
她先是利用空间的绝对私密性,仔细视图了自己带来的现代化妆品。
粉底液、遮瑕膏、眼影盘、腮红、口红、定妆喷雾……
这些未来的产品,粉质细腻、持久度高、颜色也正,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鸭蛋粉、胭脂膏所无法比拟的。
直接使用它们无异于孩童抱金过市,风险极大。
她花费了几个夜晚,在空间里将现代化妆品分装、转移到这个时代常见的容器里。
粉底液、遮瑕膏和定妆粉挤入小巧的瓷瓶;眼影和腮红压碎后,混合酒精,重新压制成饼,放入这个年代的胭脂盒中
口红切下,用酒精灯加热融化后,注入新的口红管。
她力求把每一样化妆品都换上民国的包装,完全看不出破绽。
同时,她也开始精心打理自己,毕竟接下来服务的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她们最讲究派头了。
她并未追求时髦的烫发或浓妆,只是把头发利落修剪后,在脑后挽了个低髻,用一根银簪固定。
脸上只薄施粉黛,淡淡勾勒眉毛,唇上只点了点色泽自然的唇脂。
衣着上,她在苏曼珍店里定制了几件素色镶边,或者带点暗纹提花的旗袍。
这种款式看着不张扬,但懂行的一眼就知道是好货。
外面搭配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,剪裁利落,线条流畅。
脚下蹬一双黑色的低跟皮鞋,鞋子擦的锃亮,整体看着既低调又显气质。
她这一身,图的就是干净、专业、沉稳。
往那儿一站,就跟这个年代其他的化妆师拉开距离,让人一眼就能记住她的品味和格调。
那些太太小姐们就会觉得她有内函,品位也高,比其他化妆师强。
这样一来,她就能把这些客人牢牢抓住,以后拉近关系、收集情报,也就方便多了。
几天后,苏曼珍又过来闲坐时,郑小河才仿佛不经意地提起。
“苏老板,上次您说的那个百乐门的事,我思前想后,觉得也是个机会。若是那边还有需要,时间又合适的话,我倒是可以试试。”
苏曼珍一听,顿时眉开眼笑。
“我就说嘛!你这手艺窝在这个小弄堂里太可惜了。上次你订旗袍,我就觉得这事准有门,放心,我去跟钱太太说,准成!”
果然,没过两日,苏曼珍就带来了好消息。
百乐门的一位当红舞小姐,艺名“白牡丹”。
后天晚上有个重要的捧场客人要来,点名要她光彩照人,原来的妆发师傅她不满意,钱太太便推荐了小河。
首次上门,郑小河做足了准备。
她提前打听好了百乐门的大致情况和白牡丹的容貌特征。
出发前,她仔细的把化妆品和工具,一一放进一个内部分隔合理的深色手提箱里。
那晚,华灯初上。
郑小河叫了辆黄包车,前往那片霓虹闪铄、夜夜笙歌的局域。
百乐门门口车水马龙,衣香鬓影,空气中混着香水、雪茄和酒精的味道儿,到处都是那种纸醉金迷的感觉。
她从侧门进入,被一个侍者引着,穿过喧闹的舞池边缘,走向后台。
后台远比想象中混乱和拥挤。
各式各样的舞女、歌女穿梭其间,有的在对镜补妆,有的在匆忙换衣,叽叽喳喳,笑语喧哗。
她们穿着华丽的旗袍或性感的演出服,脸上画着浓浓的舞台妆。
白牡丹独占一个略大的化妆间,和其他的小隔间一比,身份地位一眼就看出来了。
她约莫二十出头,确实生得明艳,此刻却柳眉紧蹙,对镜自照,显然对眼下的发型和妆容极为不满。
原来的化妆师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士,看着还挺干练的,不过这会儿站在一旁,面色尴尬。
“钱太太推荐的人来了?”白牡丹通过镜子看到郑小河,语气带着一股不耐。
她看到郑小河低调考究的衣着和那泰然自若的沉稳气质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“白小姐您好,我姓郑。”郑小河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,放下手提箱。
“快点吧,没多少时间了。”白牡丹催促道,指了指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化妆品。
“看看这些,都是托人从香港带来的最新款,要用什么你自己挑。”
郑小河扫了一眼那些产品,心中已有计较。
她打开自己的手提箱,露出里面分门别类、摆放整齐的各色瓷盒、铁盒和工具。
“白小姐,我习惯用自己调配的东西,原料更细腻些,也更适合您的肤质。您若信得过,不妨一试。”
她的语气平静又自信,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专业感。
白牡丹将信将疑,但时间紧迫,只好点头:“那你快点。”
郑小河先仔细端详了白牡丹的脸型和五官特点,又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皮肤感受肤质。
这个细微的专业动作让白牡丹稍稍收起了些许轻视。
接下来,郑小河开始展示她超越时代的技术。
她用“自制的”、滋润度极佳的软膜先为白牡丹做了快速护理。
然后,她用粉扑蘸取了她轻薄贴肤的粉底液,均匀地拍打在脸上,瞬间提亮了肤色,遮盖了细微遐疵,宛若天生。
遮瑕膏精准地点在黑眼圈和痘印处。
粉饼轻轻一拍,底妆便显得通透又持久。
画眉毛时,她摒弃了当时流行的的“一线眉”。
而是根据白牡丹的眉骨和眼型,勾勒出略带弧度、根根分明的自然眉形,显得生动又有神采。
眼妆是重点。
她打开 那盒杏红色的眼影,用小巧的刷子蘸取,轻轻扫在眼皮上,细腻的珠光在眼睑处散开。
而后,她拿起黑色的眼线笔 ,顺着眼尾利落地上挑,一笔勾勒出一道精致又妩媚的弧线。
精湛的眼线技巧同样让眼睛变得大而明亮,顾盼生辉。
腮红和修容晕染的不着痕迹,好气色象是从皮肤里透出来的。
最后是唇妆。
她拿起蜜桃粉色口红,轻轻在对方唇上涂抹开,没一会,对方的嘴唇就变得水水润润,透着股甜美的粉调。
头发被她分成两股,先交叉盘绕,做出那种俏皮的猫耳朵型状,耳尖的地方稍微卷翘起来一点。
她抬手柄一枚小巧珍珠发夹别在猫耳朵尖端,圆润珍珠泛着柔光,衬得她更清纯。
然后在耳后留出几缕碎发,这几缕头发顺着脖子自然垂落,俏皮里又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妩媚。
整个过程中,郑小河全神贯注,动作如行云流水,没有一丝多馀。
她的话不多,但每句指令都清淅明确:“请闭眼。”“请抬头。”“放松。”
她的态度专业而冷静,没有丝毫巴结或怯懦。
当妆发完成,白牡丹看向巨大的化妆镜,几乎惊呆了。
她这一身装扮,把淡粉绣花镶蕾丝边的旗袍韵味,和俏皮猫耳发型的灵动结合得浑然天成。
在这个还没见过这种搭配的年代,一出场,绝对能让所有人眼前一亮,直接闪亮全场。
“这…这…”白牡丹一时语塞,脸上的惊喜掩藏不住。
“郑师傅,你这手艺…真是神了!”她左看右看,眼睛越睁越大,满脸都是那种不敢相信又惊喜到不行的眼神。
原来的老师傅早已凑过来,看得目定口呆,忍不住问。
“郑师傅,你这用的是…什么粉?怎么能这么贴肤?还有这发型,见都没见过,这灵动劲,这设计,真是绝了!”
郑小河微微一笑,避重就轻。
“这是自己琢磨的秘方,效果确实不错。至于这发型,不过是瞅着白小姐这身旗袍的韵味,临时从脑子里 冒出来的点子罢了。”
这时,门外传来其他舞女的喧哗声,似乎是表演间歇,不少人挤过来想看看钱太太推荐的高手究竟如何。
当她们看到白牡丹那融合了清纯与妩媚、前所未见的惊艳妆造时,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叹。
“哇!牡丹姐!你今天太靓了!”
“这猫耳朵发型好独特!妆容也好漂亮啊!”
“眼睛好象会说话!”
“郑师傅是吧?下次也帮我化一个吧!”
“还有我!我也要!”
白牡丹顿时觉得脸上有光,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,对郑小河的态度也变得亲热起来。
“郑师傅,以后我这里的妆发可就认准你了!价钱好说!”
郑小河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:“白小姐满意就好。您先忙,我收拾一下。”
她宠辱不惊地开始整理工具,将那些瓶瓶罐罐收回手提箱。
离开百乐门时,钱太太也惊喜得很,特意赶过来,塞给她的酬劳远比市价丰厚,还很激动地说以后要多合作。
坐在回程的黄包车上,看着夜晚流光溢彩又有些虚幻的街景,小河的心里并没有太多喜悦。
她冷静地回忆着后台的所见所闻:舞女们表面风光,实则满心焦虑;她们聊天时所提到的客人信息;还有那位老师傅探究的眼神…
这些都是需要慢慢消化和筛选的信息。
她知道,这只是个开始。
百乐门不过是个跳板,真正的局,在后头。
她摸了摸装着特殊化妆品的手提箱,心里已经有了一盘更大的棋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