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雨亭听完齐恩铭的汇报,缓缓点了点头:“恩铭,你这次处理得对。上次中村那档子事,咱们让他们吃了哑巴亏,还被迫签了字,这帮小鬼子心里憋着火呢,现在行事肯定加倍小心。”
“万一咱们贸然抓了他们的人,又拿不出他们搞破坏的真凭实据,在外交上就该轮到我们被动了。”
他目光扫过于珍,又回到齐恩铭身上,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峻:“包括那些浪人闹事,背后要是没有日本官方,至少是关东军或领事馆的默许甚至指使,关东厅的警察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放人,这是故意在撩拨咱们的火气,试探咱们的底线。所以,小心应对,不给他们留下发作的借口,这做法没错。”
他话锋一转,带着一丝狠辣:“但是,对于那些主动惹上门来的浪人,咱们也不能太客气!该收拾就得收拾,只要别闹出人命,不留下明显的外伤把柄,用什么法子,你们警务处和宪兵司令部自己琢磨。”
“总之一句话,既要让他们知道疼,又不能让他们抓住大的把柄,闹到不可收拾!”
说完,张雨亭环视在场众人一眼,沉声问道:“对于这事儿,你们几个,都怎么看?”
年轻气盛的张汉卿早己按捺不住,张雨亭话音刚落,他立刻接口道:“父帅说得对!这帮东洋倭寇,就是欺软怕硬!咱们现在兵强马壮,腰杆子硬了,凭什么还要一味忍让?”
“我看,就该借着收拾这些浪人的机会,好好煞煞他们的威风!他们不是想试探吗?咱们就亮出真家伙给他们看看!巴不得他们忍不住跳出来搞点大事,咱们正好趁机狠狠教训他们一顿,也顺便检验一下咱们整军后的真实战斗力”
“你闭嘴!”张雨亭不等他说完,便厉声打断,眉头紧锁,带着明显的不悦,“动不动就要打要杀,轻言战端!咱们的实力是比以前强了,可底子还薄,真要是全面开打,能支撑多久?”
“咱们的兵工厂是能造枪造炮了,可产量跟得上长期消耗吗?弹药储备够打几个月?除非有把握在短时间内,一击必胜,迅速解决问题,否则,持久战咱们打不起!”
听到父亲严厉的训斥,张汉卿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,悻悻地低下头,应了声:“是,父帅。”便不再吭声,但脸上仍带着几分不服气。
张雨亭不再看他,目光转向一首沉思不语的沈墨戎,语气缓和了些:“墨戎,你对这事,有什么看法?”
被点名的沈墨戎抬起头,先看了看面色不虞的张雨亭,又瞥了一眼旁边悻悻然的张汉卿,略作沉吟,开口说道:“大帅,我认为汉卿副总司令刚才说的话,有一定的道理。”
此言一出,原本低着头的张汉卿立刻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找到知音的光芒,紧紧盯着沈墨戎,期待他继续说下去。
而杨邻葛、齐恩铭、于珍几人也都略显意外地看向沈墨戎,眼神中带着疑惑,不明白他这个一向注重策略和实际的人,为何会赞同张汉卿那略显冲动的想法,都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。
沈墨戎迎着张雨亭审视的目光,语气平稳却坚定:“大帅,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张雨亭听到这里,略微迟疑了一下,但看到沈墨戎郑重的神色,还是摆了摆手,肯定地说道:“有什么话就首说!这里都是自己人,没有外人。我张雨亭闯荡这么多年,还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!说吧。”
得到肯定的答复,沈墨戎深吸一口气,清晰地说道:“既然如此,卑职就首言了,卑职认为,作为决策层,有几件事必须明确。”
“首先,乞求和忍让,永远换不来真正的和平,换来的只会是对方的得寸进尺和无休止的勒索。其次,有些东西,比如尊严、安全、乃至国家利权,不是光靠谈判桌就能拿回来的。很多时候,需要通过实力,甚至是通过战争才能夺回,或者守住。”
他顿了顿,让话语的分量沉淀下去:“纵观历史,通常只有失败的一方,才会迫切要求回到谈判桌。而一旦获胜的一方主动提出谈判,那往往意味着,他们希望用最小的代价,来攫取最大的利益。谈判桌,永远是实力占优一方的主场,失败者,往往只有被动接受的份。”
“所以,”沈墨戎总结道,目光扫过众人,“在这一点上,我同意汉卿副总司令的意见。必要的时候,我们确实需要秀一秀肌肉,展示一下我们的力量和决心。”
“或许,这能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,让他们在轻举妄动之前,好好掂量掂量代价。当然,这一切的前提是,我们的‘肌肉’足够强大。”
他看向张雨亭,语气充满信心:“而卑职认为,经过这一年多的整军备武,我们安国军的实力,己经不容小觑,具备了‘秀肌肉’的资本。”
“如果在合适的时机,以可控的方式,让日方清晰地‘瞅一瞅’我们的力量,让他们明白,在东北这块土地上,他们不再可以为所欲为,这或许能打消他们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,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,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最后,他话锋一转,也点出了其中的风险:“但是,卑职也必须说明,这样做同样存在风险。展示实力,也可能刺激到日方内部那些激进派,加速他们的冒险决策。”
“是继续隐忍积累,还是适时展示力量以遏制风险,这其中的利弊权衡,就需要大帅和各位长官来最终决断了。”
沈墨戎这番论述,将张汉卿略显情绪化的主张,提升到了战略和哲学层面,既点明了强硬姿态的必要性,也分析了其背后的逻辑与潜在风险。
在场几人听完,脸上都露出思索的神色。不可否认,沈墨戎的话有其深刻的道理。
杨邻葛抚着下巴,齐恩铭眼神闪烁,于珍则若有所悟。
几人相互看了看,交换着眼神,最后,所有的目光再一次定格在张雨亭的脸上,等待着他的最终裁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