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天捏着那沓厚得像毕业论文的资料，面无表情。
刘星那张狂喜的脸在他眼前晃动，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。
“天坑……”
他嘴里吐出两个字，但眼神却已经落在了资料的第一页。
那是一张北白川玉子的全身设定图，线条清晰，标注详尽。
下一秒，凌天眼中的烦躁和抗拒迅速褪去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近乎于解剖般的审视和专注。
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隔绝。
他拿起笔，开始在刘星那份完美的清单上划掉一个个选项，然后在旁边写上更精确的材料名称。
“棉麻混纺？不行，光泽度太差，还原不了动画里那种柔和的质感。”
“需要用斜纹tr面料，克重不能低于240g，不然裙摆的垂坠感出不来。”
“还有这个红色领结，不能用色丁布，反光太廉价，必须是哑光贡缎。”
刘星凑过来看了一眼，直接傻了。
他熬夜找的材料，已经是c圈公认的高配版了。
可到了凌天这里，居然被批得一文不值！
“哥，差不多得了，咱们是s，不是上天揽月……”
凌天头也没抬，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，调出不同光线下的动画截图进行比对。
“要么不做，要做就做到最好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淡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偏执。
那一刻，刘星仿佛看到了昨天画室里那个被教授批评的凌天。
不，不对。
眼前的这个凌天，眼神里没有一丝迷茫和自我怀疑。
那是一双鹰的眼睛，锐利，精准，充满了对作品的绝对掌控欲。
刘星默默闭上了嘴。
他意识到，自己好像唤醒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
第二天，江城最大的布料市场。
凌天像个巡视领地的帝王，穿梭在成堆的布料之间。
他无视了店主们天花乱坠的推荐，只是伸出手，用指尖捻过每一块他感兴趣的布料。
感受纹理，测试弹性，对着灯光观察色泽。
“老板，这卷斜纹tr，我要三米。”
他最终在一块黑色的布料前停下。
布料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，见惯了来买布的ser和学生。
“小伙子好眼光，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tr料了，做制服和西装裤最棒了！”
凌天没接话，只是问：“有色卡吗？我要对比一下里面的白色衬衫料和红色贡缎。”
老板愣了一下，随即从柜台下抽出一本厚厚的色卡。
凌天接过色卡，翻到白色系，抽出两片色差极细微的白色布样，和那块黑色布料并排放在一起。
他在自然光下看了看，又走到店铺的白炽灯下看了看。
最终，他指向了其中那块略带一丝米调的暖白色。
“就要这个，高支棉，要最好的。”
老板彻底服了。
他开店十几年，第一次见到有学生对色彩和材质的要求苛刻到这种程度。
这哪是做s服？这是在做高定时装吧！
采购完所有材料，凌天把自己关进了宿舍。
他的宿舍，迅速从一个居住空间，变成了一个井然有序的工坊。
布料平铺在地上，画粉和软尺成了他手中的武器。
剪刀落下，干脆利落，没有一丝犹豫。
缝纫机的马达声，从白天响到深夜，再从深夜响到黎明。
刘星中途来看过一次，推开门，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半天说不出话。
凌天戴着口罩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，眼神却亮得吓人。
他正对着一个人台，反复调整裙子的腰线和褶皱。
那条背带裙的雏形已经出来了，裙摆的弧度，褶皱的间距，简直和设定图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！
“疯子……你真是个疯子……”
刘星只觉得头皮发麻。
他见过肝帝，没见过这么肝的！
然而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。
服装主体完成后，凌天又盯上了道具。
玉子市场里那只又肥又贱的鸟——德拉·达高南池。
刘星的建议是直接网购一个毛绒公仔。
凌天看了一眼购物app上那些奇形怪状的邪神玩偶，默默关掉了页面。
“不行，眼神不对，太蠢了。”
然后，他转身就去了学校旁边的美术用品店。
他买回了超轻黏土，模型骨架，丙烯颜料，还有一套精细到毫米的雕刻刀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凌天没再碰缝纫机。
他把自己变成了雕塑家。
捏制，打磨，塑形。
刘星再来的时候，一只巴掌大小，眼神高傲，体态丰腴，连头顶那根呆毛都完美翘起的德拉，正静静地摆在桌上。
那小眼神，那肥硕的身材，那嚣张的气质……
活了！
“卧槽！”
刘星忍不住爆了粗口，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摸一下。
“别碰！刚上了消光漆，还没干透！”凌天一巴掌拍开他的手。
刘星缩回手，看着桌上那只鸟，又看了看旁边垃圾桶里堆积如山的废弃黏土块。
他咽了口唾沫，颤抖着声音问：“阿天……你……你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？”
凌天没理他。
他觉得还不够。
一个完美的玉子，怎么能没有麻糬？
他打开外卖软件，下单了糯米粉、红豆沙、还有兔子形状的模具。
于是，在生日会的前一天，当刘星再次推开凌天宿舍的门时，他彻底石化了。
空气中，飘荡着一股香甜软糯的气息。
宿舍中央的桌子上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完整的作品。
那件黑色的背带裙，静静地挂在衣架上，裙摆的弧度完美得像一道数学公式。
旁边的白衬衫和红色领结，质感高级，看不出丝毫廉价感。
白色袜子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，也准备得妥妥当帖。
那只神还原的肥鸟德拉，被摆在了裙子旁边，高傲地挺着胸膛。
而在这一整套装备的最前方，是一个精致的日式食盒。
食盒打开着，里面躺着一个个白白胖胖，用粉色糖霜点缀着眼睛和耳朵的兔子山麻糬。
每一只都做得小巧可爱，让人不忍下口。
刘星的目光，从服装，到道具，再到那盒麻糬，来回扫视了三遍。
他的嘴巴，从微微张开，到越张越大，大到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看向坐在椅子上，一脸平静地喝着水的凌天。
“哥……”
刘星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我让你s，你他妈直接把角色给我从二次元造出来了？”
“你这……你这他妈是神仙手艺啊！”
生日会当天。
凌天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，站在刘星的宿舍门口。
他面无表情，眼神空洞，仿佛即将走上刑场的勇士。
过去一周，沉浸在创作中的工匠之魂已经燃尽。
现在，只剩下社恐的凌天，即将面对他人生中最大的公开处刑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门。
刘星早已严阵以待，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摆开了阵势。
看到凌天进来，刘星脸上露出了一个堪比恶魔的兴奋笑容。
“来吧，我的大艺术家，闭上眼。”
凌天把箱子放在地上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闭上眼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。
“动手吧。”
“快点结束这罪恶的一切。”